包头往事

包头往事

厮咬散文2025-04-12 04:03:03
我不算地道的包头人,因为包头本地最古老的居民是蒙古人。但是我的祖辈见证了包头作为农商城市发展的历史,他们是包头的拓荒者。当年,在《走西口》广为传唱的时候,我的祖上拖儿带女,光着脚丫,一路乞讨来到这个“
我不算地道的包头人,因为包头本地最古老的居民是蒙古人。但是我的祖辈见证了包头作为农商城市发展的历史,他们是包头的拓荒者。当年,在《走西口》广为传唱的时候,我的祖上拖儿带女,光着脚丫,一路乞讨来到这个“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蛮荒之地。他们挖窑打洞,开荒拓土,走街串巷做些小本生意。夏天他们在乡村耕作,种上粮食和蔬菜,冬天,为躲避土匪,成车大马举家搬迁到城里。勤劳的先祖,一刻也不愿休息,拉骆驼、卖炭、做掮客……大年初一,一家人坐在炕头开心地抓虱子。
他们的资本有些积累,召回学手艺的儿子,开了号子。在全中国积极抗日的时候,村镇全体敲锣打鼓,举着白旗,热情地欢迎小日本,小日本翘起大拇指:“大大的良民!”这就是我的爷爷辈儿!
当时我爷爷正整日沉浸在情爱的幸福中,社戏上认识的漂亮丫头,盘了头,害羞的坐在新婚的炕沿上,两人眉来眼去,秋波频频。春风得意的爷爷,驾着爱情的神奇力量,游到南京。除了带回一身手艺,还给年轻的奶奶带回花花绿绿的玩艺儿,成了叔婶和哥嫂们的笑柄。
靠着南京带回来的修车、修枪的手艺,爷爷辈四兄弟生意越做越火,成了进城门不必给小日本行礼的传奇人物。同时自家百十亩土地在井水的浇灌下,长成一片一片艳丽的罂粟……
父亲的姑姑据说风华绝代,因未嫁得心仪的夫君,吞鸦片而死。我的一个远房的会开双枪的姑姑嫁了国民党的团长,虽过着太太的日子,却没有爱情和鸦片,最后演绎成骗婚的角儿,上午拜堂,半夜走人,还做些顺手牵羊的活儿,好在没弄出人命来。就这位调皮的姑姑,晚年住在我家,还不丢嘲弄人的本事,给了我们一堆绰号。
父亲的表舅是最最聪明的人,解放前夕,扔下华堂深宅,自己开了一辆卡车拉走一家老小,从此断了联系。据说去了兰州,当了工人,成份还定为贫农。不过我们也很好,解放前夕,国民党割一刀,土匪割一刀,贼打火烧,家里也乌烟瘴气。因此,到土改的时候,已经一贫如洗,只是中农而已。有好多人买来了地主成份,没过一天好日子,也有好多人靠着祖上的阴积,过着衣食无忧的太平日子,这都是造化。
我姥姥是大宅门出来的闺秀,读过女子师范,裹着小脚,吃穿用度很讲究。轰轰烈烈的大炼钢铁的时代搜走她精致的餐具和炊具,扔进熊熊的革命炼炉,也熄灭了她对奢华最后的留恋和渴望。母亲在那个时代也苦极了,哺育着孩子,无以下炊,食堂有贫下中农大户把持,每天饿得头晕眼花。这些考究的铜铁器,最终只练成一堆废渣,二十年后,父亲恍悟:是温度不够,其实不够的还很多很多。然而具有战略意义的包头钢铁厂在中苏专家的努力下建成了,由周恩来亲自剪彩。与此相关的军用、民用重工企业象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同时也冒出“包老大”这一让包头人自豪的称谓。
从此在包头有了钢铁大街,街上多了除走西口之外的汉人,东北人,河北人,天津人……成了包头的领军团队。我们便一下子变成了此地人,并称他们“侉子”。“侉子”是先锋的产业工人,他们不薄的收入和骄人的气势给了此地人深深的挫折感,于是,关于“侉子”的诬蔑性的顺口溜在街巷中广为传唱。
父亲当时是一个文学青年,又擅长讲演,被选进工作队。满怀革命抱负的父亲全不顾一家老小,昏天黑地地革命着。还溜进样板戏,并出色的扮演了穆仁智。姐姐作为家中老大有机会投入到革命的洪流:唱着红色的歌,带着红袖章,洗白中山装,背着老三篇。步法铿锵,目光坚定,声音洪亮。我记事的唯一一次政治活动是在礼堂里,哀乐想起,父亲哭了,母亲哽咽着说:“毛主席死了,我们可咋活呀?”
父亲和母亲都是善于怀旧的人,走在乡间,父亲说,这边你爷爷的四十亩水地,母亲说,那边是你舅舅的香瓜地,那瓜,才叫香。可惜现在都被张王李赵分割了,想想世界上还没有什么东西真正属于自己。
园子巷是母亲童年记忆中最惨的地方,我姥爷在那里去世,不曾有一床席被。父母老了,经常细数牛桥街的银匠,关井梁的哑叔叔……这些已然化为尘埃,青砖飞檐的四合院被打着地震重建旗号的政客捣毁,前苏联支援包头建设的俄式建筑成了地产商的盘中肉。政府与商人联手铲平历史的包头,立起了无生趣的火柴盒似的楼盘,工程之拙劣至今让我怀想那精雕细琢的山墙。
包头,你的遗韵还会在鹿城上空停留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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