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有朋友来家做客，待丰盛的菜肴端上，朋友对着那盘豆豉炒五花肉甚是赞不绝口，问我秘诀在哪里。我自豪地对朋友说，那是因为放了我妈自己腌的豆豉。而夜来再读到南宋著名诗人陆游的诗句：梅青巧配吴盐白，笋美偏宜蜀豉香。静夜中掩卷之余油然想起家里闲置许久的豆豉坛，想起了为我腌制豆豉的母亲。

每到六月或更早一些月份，每次给母亲打电话，母亲就会问，豆豉吃完了没有？我说差不多了，还有一小坛。母亲电话那头传来，过些时候我不忙了就去给你们再腌两坛子。老公却私下里说，还是别来吧，腌豆豉可麻烦着呢。再说了现在的“老干妈”、“老干爹”比这个要好吃多了。对母亲的关爱，我总是以沉默表示我的应许。到了六月底七月初，母亲会在农忙时节抽出时间，从老家用蛇皮袋背来近十斤豆豉拌子，来这里专给我腌豆豉。
已经五十多岁的母亲身体还很硬朗，我们兄妹读书那会，她卖过衣服，杀猪宰牛，是远近闻名的女能人。而今家里种田、种玉米、种甘蔗一样没落下。农闲时摆小摊卖鞋子，每天起早贪黑搬动80多斤的货袋眼睛都不眨。母亲说现在你们的生活是好了，吃妈腌的豆豉比你们到外面买的干净。
母亲把买回的红辣椒倒进大盆里洗净，一个一个去掉末梢。开始剁辣椒。十五斤辣椒足足剁了半个小时。空气里弥漫着辣椒呛人的味道，有眼泪水抑制不住的想流。我说，妈，你不辣？我给你拿一次性手套去。母亲说，怎么不辣？习惯了，等会就好了。那种手套我用不习惯。因为辣，母亲的眼帘一层湿润，眨眼的次数越来越多，实在是耐不住辣时，母亲会停下来，擦一把手，掀起一边衣角，拭拭眼角，笑着对我说，老了眼睛越来越娇贵喽。然后继续剁辣椒。我说我给你搭把手吧，帮你擦擦眼睛。母亲说，我一人做就行了，红辣椒太辣，摸了等会手都是辣的，你就在旁边看吧。等剁完了腌时你再来。我不再坚持，隔着一个盆子的距离，默默看着母亲腌制。
我以前不想母亲辛苦，常对母亲说，现在城里什么都有卖的，不需要那么老远从老家又是背米又是背豆豉拌子来给我腌豆豉了。母亲说，现在你们生活条件好了，我们也没能帮上你们什么忙，家里也只有这些豆豉、白米你能用上了，就让妈为你们腌吧。我突然明白了，每次回家母亲都用一个黑塑料袋给我装上十几斤白米，说是家里的米比外面的好吃。我一直喜欢吃母亲给我带来的白米，不仅仅是因为母亲种的米好吃，更多是亲情的浓缩与挂牵。看着母亲一次比一次来我这里更显苍老，我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心酸。
母亲很苦很累，但她对儿女却只字不提，生怕儿女分心影响了工作。母亲付出着鲜为人知的牺牲，而作为子女，或许终其一生，也未曾有机会来体认和反省，这是我们穷尽一生也难以报答的。母爱的完美是任何语言都无法描述的，母亲就是母亲，母亲就是全部的给予，全部的付出，而永远没有自己！
豆豉腌好了，小心翼翼从坛子里舀出来，顿时香气四溢。看着一小小片红辣椒伴着一颗颗黄豆饱满立在其中，赶紧尝一口。给母亲挂电话，妈你腌的豆豉就是好吃。母亲那头满足地回答，那当然了，你从小就是吃着妈腌的豆豉长大的，等吃完了我再去给你们腌几坛。我这头已是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