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奶奶的热炕头
老家所在的那个小山村,离县城坐车也就一个来小时,但是一年半载也是难得回家一趟。想起年迈的奶奶,时时便有回家的欲望。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姐姐带着孩子和我一起坐上了回家的车。正是二月时分,天气格外好。路上一
老家所在的那个小山村,离县城坐车也就一个来小时,但是一年半载也是难得回家一趟。想起年迈的奶奶,时时便有回家的欲望。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姐姐带着孩子和我一起坐上了回家的车。正是二月时分,天气格外好。路上一幕幕熟悉的景色,幢幢新竖起的楼房,条条平整的柏油路,这一切令我很兴奋。因为家乡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
下了车,再也看不见爷爷翘首期盼的身影,疼爱我们的爷爷早已安眠在了他热爱的这片生他养他的黄土地,魂归自然了。奶奶看见我们惊喜地说个不停:“我娃回来了,我娃回来了。”手忙脚乱地把我们送上她的热炕头,就要去给我们烧火做饭,添柴烧炕。这一切是多么的熟悉。小时候爸爸妈妈工作忙,我们兄妹几个跟着爷爷奶奶生活。
记忆中,那时的冬天特别冷,奶奶的炕头总是烧得暖暖的。每天不等天亮,奶奶就起来烧炕,然后把我们几个的棉衣棉裤塞进她的被窝里暖着,冰凉的炕渐渐地就热起来,我们蜷缩的身子也慢慢舒展开来,挺神奇的。这种感觉那时成了我的一种享受。奶奶从来没有睡过懒觉,我也就一直享受着这份冬天的温暖。看着我们都穿着厚厚的衣服上学去了,奶奶就开始打扫院子,烧水做饭。冬天的农村除过热炕头暖和以外,其他地方冷得跟冰一样。想起奶奶在那冰一样的厨房里做饭,我就禁不住打哆嗦。水缸总是结着一层厚厚的冰,要用水还得费些力气把冰敲开。可奶奶对这些都习以为常了。放学铃一响,我们一群学生娃一窝蜂地往家跑。爷爷奶奶总是站在村头背风向阳的墙角迎着我们,捂着我们冻得发红的手一路奔回家。当我们一溜烟钻进暖和的被窝里暖着冻僵了的手脚时,那种感觉是多么的惬意啊!奶奶则踮着她那双小脚把热腾腾、黄澄澄、香喷喷的小米饭,挨个递到我们手中。我们就着咸菜,呼噜噜就是一大碗。奶奶也不上炕,坐在炕沿边,笑嘻嘻地看着我们狼吞虎咽的吃相,等着随时给我们去添饭,这是她最高兴的时候。那时我总天真的想,奶奶的脚不怕冷。
如今奶奶老了,有80多岁了,身体大不如以前,但忙碌的身影依然如故。把她接到城里,她闲的发慌。有次全家团圆,一大家子的人,就没让奶奶动手。等到吃饭,奶奶愣是叫不上饭桌,说她没做饭,很难为情。我可怜的奶奶一生操持家务,现在让她享受别人的劳动,这让她很不习惯,就像没尽到自己的职责,失职了一样。现在,她住在乡下,还要操持爸爸的饮食。我们每次回家也从来不让我们动手,她把我们永远当成没长大的孩子……
坐在热炕头上奶奶又讲起了她的故事:“还是如今的日子好,看那电视上的人就跟活人一样,还会说话、手还会动,是活人他们在里头吃什么?你爸说他们自己做饭,那里头那么小,连锅都放不下,还能做饭?再说电视一关他们去哪儿了?”我说:“他们睡觉去了。”奶奶半信半疑继续说下去:“过去没有,从没有过,只有皮影戏,你看现在好的,你哥从新疆说话我都能听见,说那是电话,隔那么远,还能听见?”奶奶的脸上布满了问号。
奶奶是聋子,只顾着一路说下去:“以前那社会乱,动不动就把人抓跑了。在我娘家那儿是跑刀客,我大第一次被抓走,我妈把我姐卖了(嫁人)90块银元,把我大赎回来,我大被打的用木板抬下来。在我十五岁时,我大又一次被刀客拉走了,我妈把我卖给你爷,得了40块银元救回我大。我妈说生了几个女儿都为了刀客。从那一年起我也就跟着你爷过了。谁知道这边也不太平,经常抓壮丁,把你爷撵得东躲西藏,抓走了就得拿钱赎人。唉,过去的日子……”奶奶说着,似乎回到了从前那一幕幕惊魂未定的年代……。如今好了。”奶奶看着我们轻松地笑了。奶奶这一辈子经历了太多的磨难,她就像一部活生生的历史教科书,从她身上,你可以读懂近百年中国的变迁,她的身上深深地刻下了时代的烙印。她还有好多好多的故事,什么大锅饭,什么大跃进、分田地等等。
我看书,奶奶又说上了:“我过去也念过书,还到公社考过试,我学了两个字,一个‘中’、一个‘国’。可我会背‘干干干,快快干,自己的事自己干,公众的时大家干,要吃饭,得流汗,靠天靠地不算是好汉……”
奶奶老了,她所在的那个年代早已被时代的车轮碾得粉碎,但我亲爱的奶奶终于赶上了好日子,感谢伟大的祖国。
奶奶的热炕头更加的暖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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