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脉不得语

脉脉不得语

眷区小说2025-04-09 18:34:38
雨,一缕缕地,穿过繁华的夜色。红楼寂静,空无一人。只有明安倚靠在玉栏上寂寞地喝着酒,一口一口地,从浅浅夜色喝到万籁寂静,月色早就沉了下去,天微微发白,微凉的雨丝,透过素白的绢衣,慢慢浸在他心里,放眼望
雨,一缕缕地,穿过繁华的夜色。
红楼寂静,空无一人。
只有明安倚靠在玉栏上寂寞地喝着酒,一口一口地,从浅浅夜色喝到万籁寂静,月色早就沉了下去,天微微发白,微凉的雨丝,透过素白的绢衣,慢慢浸在他心里,放眼望去,山丘梨花万树,白如雪,冰如雪。
“真真冷清,红楼里一个人也没有呢,倒是便宜了我这个妖怪。”一口苦酒,强自灌进自己嘴里,苦涩的味道,迅速在心底窜开了,回忆如潮……

红楼,设在谷底,人心荒芜的,只住了一个妖怪。但这个妖怪也不是全然被抛弃,光看红楼就知道了,高耸千丈,直直快要插进云端,整个楼身,都是用上好的红木构成的,里面的摆设极尽繁复,珊瑚,珍珠,玛瑙,可以用的名贵材料,恨不得都用上了,内阁有藏书万卷,供他消遣,卧室也是绫罗锦被,暖暖地融了上好的龙涎香,旖旎万分。
明安,平日总是一个人,衣食供给,都是通过谷面上的吊篮送下来的,没有人和他直接接触,只有每日来会来的教书师傅,才没有让他寂寞到死。
而漫沙是明安的教琴师傅。每隔六日才来一次。
所以明安,每日翘首以盼的,就只是为了等那六天后的一次,短短的,弥足珍贵的一次。
记得十三岁那年,记忆深刻的初次见面。明安坐在檀木镶紫贝的书椅上,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桌上的镇纸,以为会等来一个老头,结果出乎意料地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美少年,他抱了竖琴,身上带着淡淡的薰衣草香。过腰的长发漫漫洒开在腰间,眼光明净如水,盈盈笑,像安静的月光,就这么突然照进来了。
明安看得目瞪口呆,想说,真是漂亮,比画卷上的风流才俊漂亮,比书里描述的绝代佳人漂亮,比他红楼最精致瓷器还漂亮。
明安,想说,可是没有说出口,到了嘴边却变成漫散的一句:“这么小的人,也能教琴吗?”

少年还是笑着,干净的声音透了灵气,他说:“小鬼,我还比你大几岁呢。”然后随手拨弄琴弦,那琴声便如水玉般,错落有致地落了下来,惊动屋外飞鸟,振翅而过,飘落万树梨花,好是壮观。
明安不禁心悦诚服,笑着拍手叫好,少年却出乎意料地说:“你该多笑的,紫色的眼睛在闪闪发光呢,真美。”
瞬间,明安,拍手的动作缓了下来,眼间已经开始有了怒意:“你是在看一个笑话。”
少年笑嘻嘻的说:“看什么笑话呢?我也是个妖怪。”说着,漫沙,随手扯下盖在自己头上的发,然月光般皎白的银发立刻倾泻下来,挂到腰间,香香软软散着好闻的薰衣草味。
明安又一次目瞪口呆。
漫沙却不急不缓,笑如薰衣草,藏了暗香,看似明亮,其实讳莫如深,说:“嘘,这是秘密哦,我和安的秘密。”
从此,明安就不晓得自己叫明安了,因为有一个叫他守住秘密的妖怪,只叫他安。
可是有时候,安会迷惑的,漫沙真的是妖怪吗,要是真的是妖怪,又属于哪种妖精,或者只是骗他,只是少年白头?答案其实是在心底有的,但是他不愿追根刨地,仅仅因为那个人说:“安安,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哦。”
日子一日复一日地过,明安日渐成长起来,对这个谜一样到来的漫沙也是愈发不了解。
漫沙,从来都没有要他叫他师傅,眼睛深邃而看不懂。
他喜欢做在红楼对面的梨花丘,在梨花树下一口一口地喝酒,明安也陪他一口一口地喝酒,漫沙,喝酒喝到深处,身上的薰衣草香气就会漫洒开来。
这时候他的眼睛是忧郁的,是明月般安静的忧郁。明安记得,当初,初见,他就是被这妙曼长发裹绕的明月气质吸引的。
酒喝多了,他的嘴里,总会不自觉地提到一个没有名字的“她”。“她喜欢跳舞。”“她总是不高兴,却要装成高兴的样子。”“她那么干净,却把自己弄得像个狐媚的妖精”“她说万两黄金买不了我的一曲,却能听出我曲子的破绽”“……她——不懂我……她,糟蹋了自己,我是狐狸精,她不该是”
每次他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漫沙的眉毛总是万般纠结,好像被剜去心脏一样。
明安随着他的忧愁而忧愁,为他心痛,也为自己心痛,不管灵沙口中的人是谁,那个人都很幸福,因为有这么个才华绝代的人,多少个年头过去了,还是这么实实在在地惦记着她,可是自己呢,如果老死在红楼里了,变成了一把骨,一把沙子,有人会为他伤心?偶尔想起他吗?
那个人会吗?明安暗含期待的眼神,瞅了倒在他怀里的漫沙一眼,漫沙却早就醉过去了,嘴里反反复复低吟,咀嚼的只有一个名字:“夏草,夏草……”
喊得他一阵心凉。而他只是僵硬地维持一个姿势抱着漫沙。
渐渐的,落下的梨花,漫过漫沙的发,堆在他和明安的身上,就像下了很大的一场雪。偶尔,散漫的梨花,会拂过漫沙的眼睛,从上眼皮,朝身下坠落去。漫沙带着醉意,口齿不清地抚着眼睛,沉痛地说:“明安,你看,她不喜欢我,我的心里就生出那个大颗眼泪了,砸在我身上都有了声响。”你可知道我的心远比你痛。
不酒醉的时候,他也会兴致勃勃地讲外面的世界,以及前朝,再前朝,甚至远古的事情,随着漫沙好似亲临其境的娓娓道来,不知不觉明安感觉自己也在外面的世界游历了好几生世了。
时间像大海的水一样漫过去,当明安自己也成为俊秀少年,长得和他一样高的时候,漫沙却一成不变,还是初见的十五六岁少年模样,就连暗淡的薰衣草香气,还有明月一样的气质,也没有变。好像岁月真的对他没有效果,好像漫沙真的是个妖精。
明安对漫沙的依恋越来越深,在他离开后的,每个六天,他都等得万般心焦,见了又欣喜万分,说:“漫沙,你能不能每天来,我只想要你一个师傅。”他知道自己已经万万缺不了他了。哪怕是缺了一刻,他也是心急如焚。
而漫沙还是初见时候,明月的摸样,看着温柔,看着平易近人,但总归是挂在天上的明月,摸不到的,他伸出沁凉白皙的手,刮了刮他的鼻尖,挤兑着眼睛,半开玩笑,没有半点认真:“我也想啊,可是我能教你的只是几种本事还有更多的本事是要其他师傅来教你的。”
是敷衍?虽然我是你的安安。我知道。
因为知道,所以没有意外,漫沙的突然消失。

那天该是教琴师傅日子,他没有来。
一张淡淡的,漂着薰衣草香气的纸笺,置在他的书桌上,只是简简单单的说:“教无可教,便是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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