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冬雨落

又听冬雨落

合信小说2025-05-09 08:24:11
一生于初七冬雨出生的那天是大年初七。初五赵家忙完接财神,初六太太文珍便出现了生产的迹象,比大夫说的日子提前了一个多月,全家上下都有些慌乱无措,经验十足的接生婆伴着文珍整整一天,可孩子还是没有落地。这一
一生于初七
冬雨出生的那天是大年初七。
初五赵家忙完接财神,初六太太文珍便出现了生产的迹象,比大夫说的日子提前了一个多月,全家上下都有些慌乱无措,经验十足的接生婆伴着文珍整整一天,可孩子还是没有落地。
这一年陵城异常地冷,产房内的火盆马不停蹄地燃烧着,文珍被阵阵疼痛折磨得连呻吟的力气都快消失殆尽。她闭着眼睛,耳畔接生婆的声音像是隔着几千重山水传来——太太,醒醒,用力,没事的,快了,快了……她是那么死地抓着被子,汗水,一遍一遍浸润了她……
不知怎地,她竟然听到了落雪的声音,她想她是不是真的跨不过这一道坎了,这样奇怪的感觉飘渺而空虚……产房外的声音也隐隐传了进来,是下人们的谈话声。
“你看,这雪下到一半居然变成了雨。”一个人议论的声音。
“是啊,在陵城真是少见呢,这场雪还没有来得及积下就被雨水冲化了呀!”
不知怎么的,文珍听着,竟开始暗自想着屋外那场不寻常的雪雨是个什么样。
前所未有的强烈痛感猛地袭上了她的身子,文珍不由自主地钳住被子,那绸面几乎被她绞成了屡屡丝线,她痛苦地叫出声来,强烈的痉挛后是难言的疲惫与轻松——她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出生婴儿的啼哭声,待睁眼,接生婆已经裹好了孩子,笑吟吟恭喜她,太太,是个小姐,小脸可漂亮了。
赵家老爷赵齐振也迫不及待地进来了,怀着为人父的激动,望着消瘦而苍白的妻子,心里一下子就湿了,他抱着孩子凑过去柔声说:“文珍,给我们的孩子起个名字吧!”
文珍轻轻地,疲惫地笑了:“齐振,是那场雪雨才让我生下她的,又是在这冬天,就叫冬雨好吗?”
于是赵家上下都知道小姐有了一个好听的名字。
十五年前年前文珍生过一个儿子,就是赵家少爷赵秋阳,他是赵家家业的希望,赵秋阳从小被送到上海,念的是洋学堂。现在又添了一个女儿,赵齐振想到自己儿女双全的福气,又到祠堂好好拜了祖先——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到底还是有这样可以暂时让他忘掉烦恼的喜事。
那是民国十六年。
赵家在陵城是大户人家,多少年前,赵家的祖上南迁到陵城做起了盐运生意,几代人的努力,才有了今日赵家的鼎盛,然而时局变化太快,短短二三十年,中华大地上已经是几度江山更迭,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赵齐振不过年届不惑,最近也常泛出一种苦苦支撑的劳累感,冬雨的出生,比东北参汤还管用,一下子让他又精神百倍了。
满月酒的时候,赵齐振广宴宾客,这自然是也是他结交朋友的法子,那天老朋友——做胭脂的集雅堂老板韩琦玄也带着太太少爷来了,韩家的小少爷思贤不过三岁,口齿清晰地叫着赵齐振叔叔,赵齐振和文珍看着韩思贤年纪虽小,但是生的仪容不俗,又是一副聪颖的样子,不由得暗暗喜欢。不过一会,奶妈抱着冬雨过来,喜庆的红色团花缎子襁褓内,小小的冬雨已经安然睡熟了。韩家夫妇直夸冬雨生得秀气,大人们说话的当儿,被妈妈抱着的思贤却伸了一只手要拽那红色的襁褓,大人们看乐了,韩琦玄半开玩笑地说,不晓得赵兄弟可舍得让千金进我们韩家做媳妇呢?赵齐振笑笑,这话正合了自己的心思,便笑言:“倒是不敢高攀呢,既然韩兄不嫌我们小门小户的,改天我们看看孩子的八字如何?”
就这样,两个孩子的亲事在他们还是无知孩童的时候就定下了,冬雨还没有睁眼见过思贤的时候,就成了集雅堂未来的儿媳。
赵家大院的外面是局势混乱的一九二七年,赵家大院的里面是冬雨成长的安稳童年。在她十岁以前的日子里,一切可怕的事情还里她很远。她在高墙内像任何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一样,跟着请来的先生识字念书,跟着奶妈从小学学女工活,冬雨从小就知道自己将来长大了要“进你思贤哥哥家里做媳妇”,妈有时候会笑着这么跟她说。什么是做媳妇,冬雨也没有深究,只想着如果真的那样了,应该可以天天在一块念书识字玩耍吧,就像每次韩家伯父带着思贤到家里来或者爹妈带自己到韩家去那样。
转眼已经是1936年岁末了,这一年日本对华增兵加重,局势变得异常紧张。赵齐振一整年也没有在陵城住过,他从年初就去上海,这时赵秋阳已经接管了家族的生意,处事老成的他是赵齐振的得力助手,父子俩观看着局势,把家族的资产都转移到了洋行里。
不论外头是怎样,这个年却还是要过的。这一日,李妈早早替冬雨穿戴好了衣裳,杏红色的镶边缎子袄,衬得冬雨的小小瓜子脸上都有了浅浅的红晕,她安安静静地坐在三屏风的紫檀妆镜台前,让李妈替自己织辫子,李妈的手很巧,会把辫子织得紧密得当,还能把好看的丝线织进辫子里呢,冬雨最喜欢李妈教她刻纸,九岁的冬雨悟性很高,已经会剪刻出好多好看的花样了。
“李妈,兔子灯扎好了吗?”冬雨托着腮问道,冬雨盼着元宵节好久了,因为爹答应今年她可以把灯拉出赵家大院,还有思贤哥哥也会陪她到街上看灯,虽然爹嘱咐带她的李三爷不准走远。
“这会应该好了呢,灯上的花样还等着小姐挑好了亲自去蒙上呢!”
年年替冬雨扎灯的,正是她的丈夫,因为在家排行老三,赵家的人都叫一声李三爷。李三爷在冬雨的眼里实在是很神很能,话虽不多,但会好多的手艺,他会箍桶,会做精巧的木匠活,会替赵家修葺房子,会替冬雨扎很多漂亮的风筝和纸灯,冬雨最喜欢他扎的兔子灯了,有窗子那么大看上去却不呆,竹篾子做的骨架没有一点走形,纸张经他的手粘贴便有十二分的妥帖,就好像是真的长在了那竹篾子上。赵家的春联都是让李三爷去贴的,因为谁都不能像他那样把一副春联粘贴得那么齐整,仿佛粘贴的不是纸张而是一块木板。
这一刻李三爷正在花园的回廊下扎灯,罩一件灰蓝色棉布短袄,那双骨节粗大的手异常轻柔地抚着刚刚粘好白纸的兔子灯,见到李妈带着冬雨来了,黑黑的脸上便露出了一贯厚实的微笑:“小姐,灯扎好了,等小姐挑好花样子,我就用刷子上红水。”
冬雨低头看看灯,小脸上说不出的欢喜,一旁的李妈早就预备好了放花样子的木盒子,里面有李妈的剪刻,也有冬雨平日里积攒的得意之作,冬雨快乐地挑选着,然后看着李三爷把它们小心翼翼地放在兔子灯上,一一用红纸上化下的水喷刷,忙活了半日,直到厨房传话要吃饭了还舍不得走开。
望着女儿拉着灯在回廊里那么开心地走着,赵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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