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与五狼相遇
故乡的太阳,在一扇扇木门的开启声中慢慢升起。晨光被茂密的树叶子切成碎沫,飞飞扬扬洒在每一个推门而出的女性身上。上院奶奶穿着一身黑色的打了许多补丁的衣裤,左手提拉着还没系带子的中式裤腰,右手拎一个盛了少
故乡的太阳,在一扇扇木门的开启声中慢慢升起。晨光被茂密的树叶子切成碎沫,飞飞扬扬洒在每一个推门而出的女性身上。上院奶奶穿着一身黑色的打了许多补丁的衣裤,左手提拉着还没系带子的中式裤腰,右手拎一个盛了少许尿的小瓦盆子,跺着一双三寸小脚,噔噔噔地闯进自家茅厕。东院里的二嫂子极不讲究,半敞着衣襟,晃荡着一个布袋样的大奶头子,双手揣着个盛满尿的砂锅,趿拉着鞋片儿便匆匆出来。她知道起早了没人会看见,再说,看见了又怎样?她常说:咱轿子蹬啦孩子生啦,早楞格哩楞啦,还有啥怕谁不成?我西屋妹子也是一路小跑,为啥?蓝裤管儿向上挽了两圈,鲜红的背心把皮肤映衬得更为洁白,两条黑辫已有点毛炸,双手也正拎着盛了多半尿的锅膀哩。她生怕人看见怕人看见,就偏偏撞见了我。
那天我真是起早了点。鸡叫第三遍时,丙贵叔家的驴便咯昂咯昂的嚎叫起来,我听见丙贵叔骂道:嚎你爹的脚,嚎你娘的脚,嚎你奶奶的脚也还不到时候哩。忽然东兴家的牛也来凑热闹,小牛哞一声,大牛哞一声,逗引得前街羊屋里的羊群也吵闹起来,咩咩之音不绝如缕,且长一声短一声高一声低一声大合唱似的。我知道天明黑一阵,有钱难买黎明觉,对我来是说彻底没了踪影。干脆早起一回,趁早饭前往地里送上两趟粪,下午还可早点收工,抓时间捉摸写个东西,再往报社投一投撞撞运气吧。人说勤学增长知识,才华改变命运,咱总得往前努一努,力争跳出农门,作大事不再让人小觑。
我挑着四只空粪桶,提一杆舀粪量子,向生产队长指定的茅厕走去。
那是公元一九七一年的初夏,我还是一名15岁的初中学生。由于个大力不亏的说法,我得象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一样,完成一天往地里挑十二趟大粪的任务,工分却只能挣到他们的三分之二。
挑大粪先得学回舀粪。舀粪量是一根一丈多长的细木杆子,一只碗口粗的小桶子用横粱固定在木杆根部那头。把舀粪量下到茅厕底部,灌满人的屎尿,再一把一把提上来,倒在粪桶里边,这是去栽玉米用的。这活计看似简单,但有窍门,掌握不好,往粪桶里倒时会溅你一身。再说掌握不好平衡,杆子会左右晃动,向茅厕石梁上一靠便会沾上多许屎的,不用手提不上来,用手提脏不堪言。不过我们都牢记祖训:没有大粪臭,哪有五谷香!就是弄得双手臭屎,一身大粪(屎与尿混合物)我也不敢说脏,因为这就是农民的活计,说出来会惹长辈笑话,当时还会被当作小资阶级思想而遭到批判。我明白自己大脑不太发达,但小聪明还是有的,对掌握一些小技巧,捉摸一些鬼点子不在话下。所以农村里的有关技术的活计都能一拨千转,唯一欠缺的是如同那些年轻人的力气。
那时候我们队上有十四五个年轻人,每人都能挑三只粪桶,挑两趟顶三趟,一天挑十二担粪还显得挺轻松的样子。而我就不行了,15岁的我,个子和他们一样高,但力气却比他们差许多。我也试过挑三只桶,压得胸口如实填了一般,口里呼出的气全是血腥味,迈步如跺脚,肩背如负山。为此我只能一次挑两桶,一天踏踏实实跑够十二趟。我不能和那些年轻人一路走,我只能是早出工晚收工中间少休息。因为挑担走一趟来回最少3公里,这其中的艰辛不言而喻。
与五狼相遇的那天,怨我起床早了一点。挑着大粪出村时,立即看见了山下迷雾蒸腾。迷雾就迷雾呗。咱也不是没遇过,心里这样念叨着其实恐惧也伴随而来,毕竟能见度太低了,十步开外便阻了视线。但是挑起担出村了,再返回去怕人笑话,已五尺高的人啦,你说姑娘们会怎么看?咱那时早有宝玉的思想意识了,最怕在姑娘们面前丢了面子。没办法,硬着头皮走吧。大约一个多小时后,我来到了目的地。
太阳升高了一杆,阳光驱散了迷雾,视野悠然开阔。我刚把担子放下,把粪捅按规定距离提开,就听一声高一声的喊叫传来:狼啊——狼啊——,我寻声望去便看到了个大男人挥一把扫帚,站在他的院子边虚张声势的吼喊。这是一户从河南迁来山西的人家,在远离村寨的地方修建了自己的住所。这山上就他们一户住着,修了一溜儿土坯小瓦屋子,还养着牛羊鸡鸭。院前院后全部栽种了果树,不是梨花开了,就是桃花开了,或是苹果什么的花开了,总给人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只不过孩子们读书上学要跑远一点,早走晚归得有家长接送。这不,狼又来他们住处觅点吃食,想逮他家的鸡鸭什么的一饱口福,谁知这家男人就撵了出来。
我呆呆地看呢,谁知一群狼却跑到了我的身边,距离我大约仅3米多一点。我提着根扁担,自知不是什么好武器,所以心嘭嘭地跳,身上的毛发都炸了起来,一下不知如何是好。毕竟我还是个少年,我不能喊叫,一喊叫就会暴露自己的年龄。大男人应该象雄师的低吼,而不能捏了嗓子尖叫。为此我只能如石头一般呆着,一动不动。我只能以五尺高的傻大个来展示人的威严,后来还猛烈地抖动扁担上的铁链子以壮声势。
狼们一共五只,个头都差不多,但仔细一看是两大三小。都是苍灰的毛色,无情的眼光,比狗嘴巴更长的嘴巴。它们就在对面,一个一个都看了看我,然后慢腾腾的走了。
感谢那道沟坎,我面前那道壕沟,3米多宽3米多深。虽然无水,但一定是它阻止了狼们与我更近一步的接触。
这是我一生中最近距离的与一群野狼相遇,与他们对视。他们没有恐吓我也没有怕我,它们在我对面悠然自信地离去。它们象是绅士,既不愿与人为敌又不愿与人为友。它们保持并保留了自己中立的狼性狼格,比一些献媚取宠的狗,比一些人前人后判若神鬼的人好得多。
版权声明:本文由sf999传奇新服网打金原创或收集发布,如需转载请注明出处。
本文链接:https://crowneplazamlh.com/html/sanwen/z55477s4u5gt.html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