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燕

归燕

胶黐小说2025-04-29 07:15:44
我的爱好,说出来有些不雅。比如我现在正在实行的宏伟计划。按照燕子酥的说法,世上任何附庸风雅之事,别人做来是赏心悦目的享受,换成是我就是彻头彻尾的东施效颦,因我实在太笨手笨脚没长心窍。每每听他老人家苦口
我的爱好,说出来有些不雅。
比如我现在正在实行的宏伟计划。
按照燕子酥的说法,世上任何附庸风雅之事,别人做来是赏心悦目的享受,换成是我就是彻头彻尾的东施效颦,因我实在太笨手笨脚没长心窍。
每每听他老人家苦口婆心的教诲,我总是羞愧难当,掩面认真反思我是如何如何对不起他。仰头望青天,我只好默默拧把辛酸泪。
燕子酥不叫燕子酥,那三个字是挺文气的,至少对得起这张祸国殃民惨绝人寰上天入地独一无二举世无双风流倜傥摔坏千千万万宫女心的容颜。恰逢那会儿汴京正好出了一味形如燕子的蜜糖酥,味道极好,我索性就叫他燕子酥了。
我踮起脚,双手攀住高高的墙沿。
早春的枝叶很繁茂,葳蕤的藤条垂荡,我屏息推开一片碧叶。
燕子酥正在提笔疾书。
山婆婆说,人类安静的时候比他们谈笑风生要可爱的多,我深以为然。
他认真的模样很好看,干净得不像生在这个地方的人,像是春天轻抚嫩草尖的和风,我小心地感受那种清隽的裹挟沁凉竹香的气息,惬意的眯起眼睛。
燕子酥忽然停了笔。
“一。”
他竖起食指。我眨眨眼睛,脚尖顶着墙摇摇晃晃。
“二。”
脚下好像摇晃的有些太厉害了。
他立起来净手,睫羽低垂,一抹浅笑如落水的一瓣槐花。
“……三。”
“呯!”
我绝望的捂住脸,明媚的阳光熏得我发昏。
我想我倒下来的瞬间一定还是一副痴痴呆呆的表情。
……太丢人了。
……你一定没有见到过忘记了术法摔得惨兮兮的桃花精。我很荣幸,成为了花妖史上名垂千古的第一“人”。
——啧啧,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我很矛盾。既希望看到他长成风姿卓绝的少年,偶尔经过桃花树还能想起我来,却同时不希望他走入深幽无底的门洞与我的世界挥别。只有孩童的眼睛,才能看到我们这些精怪。
我啃蜜桃时抒发了我的多愁善感,姐姐坐在桃枝秋千上娇笑,毫不客气戳穿了我的伤春悲秋:“其实,你只是担心他长得比你好看。”
这次我咬到了舌头。
有时我也不喜欢燕子酥的安静。他悄无声息地卧着紫木榻,稚嫩白净的手垂落被褥,一缕缕散开的发丝都精致的没有生气。
我嚼着燕子酥,索然无味,拍拍灰再爬上墙——我至今不想用术法,似乎只有如此才显得我们是同类——他大多是醒的,嗯,被他的小九儿闹得无可奈何。
一物降一物,灵猴儿尚越不过佛祖五指山,这话是有道理的。小九也是个漂亮的孩子,约莫四五岁,他来看他七哥,我就在碧叶的遮掩下啃桃子。他瞧不见我,我也不想被他瞧见,长大之后的别离总是伤人,一个燕子酥就够了。
姐姐听到这里又笑了。她比我生得美艳,比我更像一只花妖。
“人与妖精,还能成什么结果,他长大会娶一个女人,一辈子都不记得你曾经看过他。他们艳羡妖的长命百岁,永远不知道做妖的寂寞。”
我一本正经摇头:“我用十个桃子赌他嫁不出去。”
那晚的月光从天河那儿倾洒下,间或有夏虫鸣,我与她一人扶着一端的花枝相对而坐,她的笑意在这安谧的夜色渲染下显现出别致的美丽,像是风声把她寄存在时光里的记忆重新送来。
“我爱过一个人。从他为我施水的神情,到他夜里恬静的睡容。”
“我看着他没了鲜衣怒马的疏狂,看他娶妻生子,看他镜照白发,我颤抖着去摸他眼角的的皱纹,可是,那镜子里照不出我,他的眼睛里映不出我。”
“我是一只花精。他老去了,我还活着。他死去了,遗忘了,我还得记着这念想。也许有一天,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我觉着凉,把自己抱起来缩成一团,夜空的星星还是那样明亮。
七月,燕子酥拜了师父,雪颜霜眉,冰月为姿,风华傲骨令我绞尽脑汁寻不得诗词夸赞,可这远离尘世烟火的美终究抵不过我惜命的心,那一身浩然剑意,凛然直冲凌霄,锐不可挡,仿佛下一刻就可刺穿我的精魂。
呜呼哀哉!我到底也只小妖一只。
我告别燕子酥的那天晚上月亮很圆,我提了我最喜欢的蜜桃,汁水饱满,色泽诱人,我垂涎了许久。我倆在院子里把果子扫荡得一干二净,当我埋完最后一个果核,燕子酥正歪头打量我,漂亮的墨玉眼已隐现日后的倾世凤仪,我真未见过比他更精致的孩童。
“你长得挺好看的。”他半天点点头说。
我喜不自禁,后悔从前没给他多吃些桃子。
“虽然离标准还差得远。”
……我好后悔好后悔给他吃的是桃子而不是焦糖栗子。
“……哪有你这么笨的妖精。”
“攀墙都会摔跤。”
……
死燕子!臭燕子!
正当我快绷不住嘴角僵硬的弧度,摩拳擦掌预备把竹篮子往他端正的脸上招呼上去的时候,他突然笑了笑,语气伤感:“等我回来的时候,应该看不到你了。”
我呆在原地,有些好笑,有些不知所措,有些意味复杂的凄凉。那杂七杂八不知名的只让我想抛却一切的情愫悄然而生,错然而长,无声无息占据了我的心房。
“我还会在的。”我勉强笑笑说。
燕子酥很不客气:“你笑得很难看,影响人心情。”
我长叹一声,果断地,捂住脸。
他的声音闷闷地、淡淡地从庭院不知名的角落传来,穿透横亘在人妖之间的分界线传来:“最少十年,这里就会败落,断没有人照看这花花草草。我知你们不会走的。”
我没有说话,松下竹篮子,摸摸他的头。
他沉默了会:“如果真有一天……我远在鹤来谷,阿九的消息,能否劳你告诉我?”
我知道自己一直对他是心软的,尤其是燕子酥这样落寞的口吻,让我觉得都不像是他。我扎根于此,这方土地,无论兵燹战火延烧至何方,山河飘零至何种模样,都不会离开。这冥冥之中似乎是种命运,就如我不得不在长夜里度过我注定漫无止境的长生,他的爹亲决然毅然送他远离尘世,都是命。
燕子酥提前偷走了我无忧无虑的时光。
……人真是坏东西啊。
他给我画过像。
我没要。
总有一天,那张宣纸上只会剩下漫天开得孤零零的桃花,那不是我,不是我。
……
我是生长在晏国宫阙的一只桃花精。
我有一个不雅的爱好。
不,你猜错了。不是趴在朱红宫墙或白墙黛檐偷看芳华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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