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郑重其事的说要找我谈点事。
他端着大茶杯，从外屋走了进来，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刚要开口，他又起身站起来，走到门口将门关上。我心里微微起皱。但知道他只是将门带上，并没有锁上，而且外面就是共公场所。
他的一举一动，让我有些肃然。
他一字一句的，他说他有一个朋友是做茶叶生意的。做批发的。他和他关系很好。他颠过来，倒过去的将这几句话重复了3、5遍。我这人有一功效，就是有镜子功能。别人聪明时，我也明白。别人糊涂时，我半天不得要领。我没有言语，但我在领悟，半天不得要领的领悟。
“来，喝点茶。”
我将他端进来的大茶杯，一个装营养品的棕色的大瓶子，递给他，里面有近黑色的叶子在飘动。
他顺从的接过瓶子，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大口。
我从小本位主义。极没有女孩子的虚荣心。
他的顺从过于浓烈，近似于商场里的推销员，不动声色的将她的产品塞在我的货篮里时的那种反感。
他仰靠在椅子上，大口吐着气，好象刚才他喝的不是水而是气。气胀得肚子难受，他平复平复。
我没有言语，没有一丝急燥。我在静静的等待，慢慢的领悟。没有头绪的领悟。没有罗辑的领悟。但脸上绝对有将他重复而又冗长的话听到底的那种安静。
没有人再出声。就在安静的让彼此有些尴尬时，我起身说，我也喝点水。说完我走到门口，打开门，走过外屋，到我的办公室去拿水。
我们的科室，在一楼后部。一字排开有五间房。每一间房都有门通向走道。里面每间房又有门相通。我们把他的办公室的当作主间，只要上班，就开着。其余的多半关着。必要时打开。所以我们称他那间最中间的办公室为外间。我们刚才谈话的房间是一个暂时的休息室。里面有一张方桌和几把椅子。上班，没事时，我们就在那里坐着看报纸。
我打开我办公室通向走道的门，站在门口洗涤我的杯子。
这时，楼上的溜子刚好走过。他的目光正好看到我，要是平时，我准刚转身。我冲他微微笑了笑算是个招呼。他是话笼子。而且是个炮筒。
“大小姐。你亲自喝水呀。”
“费话”我用一惯的口气对他说话。不能对他和颜悦色，否则，你要被他的话缠死。但他有一点好处，死皮赖脸，从不生气。非常有弹性。
他一付嬉皮笑脸的样子站在过道上。
我从记忆的深处，找到一件他和我有关联的事情。我说，你上次说的那个事，后来怎么样了。我们俩之间很少关联，自然他知道我所指。
“还不是那样。不过后来，我又重做了一份报告，你帮我看看。”
“我看什么撒。你交给谁，你找谁撒。”
“么这样撒。帮帮忙，我的大小姐。”说着他就要来拉我。
“别，你别拉我，你拉我，我就泼水。”说着我举起我手中的杯子。他知道我是个什么人。在他们眼里是说一不二，从不含糊。他有些怕我。晓得避我锋芒。
我倒掉杯中的水，重新灌上一杯。水太烫了。用杯子盖子装着。啜了一口。
“呦，那也叫喝水呀。”
“不是喝水是喝什么。”我打断了他还要说的话。双眼瞪着他。
“你想不想我给你看报告？”
“想想”
“拿来”
“在楼上。”
“还上楼呀”
“现在是广播体操的时间，活动活动。要不然长胖了”
“长胖就长胖，我就喜欢胖，”
“那是的。怎么着你老公都喜欢。”
“那是的。碍别人么事撒。”
我们俩高一声低一声的回应着。消失在一楼。
二
后来他又一次说找我谈谈。我头也没抬的说。不谈。我还想活。
三
他们的浪笑声一阵一阵的传过来。至少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我躺在办公室里的一个小房间的桌子上睡觉。这是一个2米见方的小阁间。里面有一张2米长的桌子。铺上床单。就是我在单位午休的地方。有门有锁。很安全。要是下午没事。我会躺上一下午。我象一个睡不醒的人一样。童话里公主睡着了。等待王子的亲吻。我却想人们永远不要来打扰我。
“伙计。你这是去非洲呀。你可要带四层套子。”说完爆炸性的笑声穿墙而过的。象个鬼魂。在我这阴暗的房间里飘游而过。
“不用。我本身就是钢做的。”又是一阵尖叫。
九斤老太太说一代不如一代。但我觉得一代相差大多。仿佛隔了几代。
四
人生是舞台。生活是导演。我们只是一个尽职的演员。
沙漠的热浪还没有晒干他的躯体。更别说他的心。生活用稻草做了一根粗绳。将他束缚而归。
他妻子的葬礼听说很热闹。也很风光。
不知那根稻草绳是否做了陪葬？